明朝末年，风起云涌。在前面的文章中，我们曾经讲过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——崇祯。而在说崇祯的时候，也就不得不提到当时的一代名臣名将——袁崇焕。
在袁崇焕的身上有很多谜团，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，就是他的死。
袁崇焕到底该不该死？他到底是否投了敌？崇祯杀他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？
主流观点认为，崇祯杀袁崇焕，主要是因为崇祯的多疑，袁崇焕对大明并没有二心。持这种观点的人，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：袁崇焕死得冤啊！
没错，袁崇焕的确死于崇祯的疑心。
但是崇祯萌生这份疑心，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锅：袁崇焕对此负有很大的责任。
而这一点，甚至连袁崇焕本人都没有意识到。换句话说，
埋下祸根的，其实是根植在袁崇焕骨子里的东西——袁崇焕的性格特点。
今天，我们就从袁崇焕性格的角度，来分析分析他究竟为什么会被怀疑、被处死。
在分析袁崇焕之前，我们首先来看一看，崇祯下令杀袁崇焕时所下的诏书。其中关于袁崇焕的罪状，大概有这么几条：
“付托不效，专恃欺隐，以市米则资盗，以谋款则斩帅。纵敌长驱，顿兵不战，援兵四集，尽行遣散，及兵薄城下，又潜携喇嘛，坚请入城。”
这么长的一串罪名，直译过来就是：袁崇焕办事不力，皇帝托付给他的事情没有办好；不仅如此，他还恃宠专权，欺瞒皇上；擅自在边疆开设集市，把战略性的关键物资卖给后金；而且为了与敌人议和，还斩杀了大明自己的将领。
在刚刚结束的己巳之变中
，袁崇焕放纵敌军深入关内，还拒不出战；好容易统兵前来驰援，又是指挥不当，导致援兵被各个击破，让后金兵临北京城下；最后，袁崇焕还偷偷带着喇嘛，三番五次地坚持要带兵入城。
好，现在我们知道了袁崇焕的罪名，下面就开始逐条拆解。
第一条，办事不力。
这是怎么个情况呢？这就要从崇祯皇帝刚刚即位时说起了。
早在崇祯元年，皇帝就急急忙忙把袁崇焕召入了京城。而他之所以这样做，是因为辽东的问题不能再拖了。所以，袁崇焕一入宫，君臣二人就立即开始商议辽东问题。
那么，当时袁崇焕是如何说的呢？《明史》记载，当时袁崇焕说：“方略已具疏中。臣受陛下特眷，愿假以便宜，计五年，全辽可复。”
划重点：五年，全辽可复。
但凡是懂点行的，都知道袁崇焕说的这个ddl并不现实。然而，这时候的崇祯皇帝只有17岁。关于用兵、守城、光复等等，他基本上只知道个概念，具体操作是一概不懂。所以，
听了袁崇焕画的这张可口的大饼，崇祯瞬间就信了。
当然，崇祯信他也是有依据的。毕竟，袁崇焕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：宁远大捷+宁锦大捷。尤其在宁远之战中，袁崇焕坚壁清野、誓死坚守，其战斗意志在当时的确是无出其右。
崇祯不信他信谁呢？
然而，崇祯不懂，不代表其他的大臣也不懂。比如当时就在旁边列席会议的给事中许誉卿。在会议休会、皇帝休息期间，许誉卿就连忙向袁崇焕请教：
“五年复辽，袁大人计划怎么做啊？”
袁崇焕是如何回答的呢？他说：“圣心焦劳，聊以是相慰耳。”（我看皇上挺焦虑的，所以就这么一说，安慰安慰皇上。）
翻译过来就是：我哪有计划啊？
许誉卿一听，马上就急了，说道：“你别看皇上年轻，他可是个英明的君主。这怎么可以随意应对呢？
来日他若是按照‘五年’这个ddl追你的KPI，你怎么办？”
听了这些话，《明史》所载，袁崇焕是“怃然自失”。
他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刚才是牛B吹大了。
于是等皇帝再出来，他就开始往回圆，跟皇帝各种提条件。
为了圆自己前面的狠话，袁崇焕把条件设置得相当苛刻。但让他没想到的是，崇祯皇帝竟然都咬着牙满足了他。
听到这儿，想必大家也都能理解崇祯了吧？
朕当初砸锅卖铁的支持你，结果呢？不但没看见复辽，后金军还打到了家门口。这能怪朕发火吗？
事实证明，崇祯真的就如许誉卿所言，用了这个袁崇焕自己立的flag来评判他的工作。换句话说，
袁崇焕的第一条罪名“付托不效”，其实完全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。
而他管不住自己的嘴、喜欢信口开河，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早在天启年间，袁崇焕就曾经说过：“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，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。”
看起来，放狠话、吹牛B，是刻在袁督师DNA里的了。
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是“嘴上没把门的”这种性格，葬送了袁崇焕。
说完“付托不效”，我们再说后面的几句：“专恃欺隐，以市米则资盗，以谋款则斩帅。”
这三句，其实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。
“专恃欺隐”，是说袁崇焕恃宠擅权、欺瞒皇帝；而后面的两句，则是作为论据，来支撑着这个观点的。
这两个论据是否属实呢？答案是，完全属实。
“以市米则资盗”，是说袁崇焕私自在边境开设集市。
这里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：开个市场怎么了？这罪不至死吧？
有这种疑问的朋友，只能说你把问题想简单了。在封建时代，我国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重农抑商。
至少对于明朝来说，开边市是一项重要的外交手段。
当时的北方游牧民族，亟需明朝的物资；而明朝，却对他们提供的产品不太感兴趣。基于这种情况，开设边市就成了明朝的恩赐。所以，无论是开市的时间、地点，还是具体的商品和价格，都有一套严格的规定，必须经过中央的“特批”才能开设。
所以说，边市是你袁崇焕想开就能开的吗？显然不是。
然而，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，根本没上报，也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批准。这种事，往小了说叫自作主张；
往大了说，就是擅权、欺君。
不仅如此，袁崇焕卖出的商品，有很多在当时都属于紧俏物资。比如粮食，哪怕是在大明朝内部，都属于战略物资。可好巧不巧，跟袁崇焕买粮食的，是蒙古喀喇沁部。要知道，这个部族，此时已经投靠了后金。
这不就相当于直接把大明的战略物资，送到了敌人的家里吗？换了谁不得怀疑一下：你在做什么？你是不是通敌？
说到这儿，可能还会有人觉得是小题大做。毕竟，袁督师是干大事的人，人家卖东西，就不能是想多搞点钱，好加固城防吗？对此，崇祯也表示：这事儿朕就暂且忍下了。可第二件呢？你怎么解释？
第二件事，“以谋款则斩帅”，很明显，说的就是斩杀毛文龙事件。
这件事也是一桩难断的公案。毕竟，无论是毛文龙，还是袁崇焕，都是比较抽象比较难定义的将领。他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，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。所以这里，我们只能通过事实来进行推论。
事实①：根据两个人的过往战绩来看，袁督师和毛总兵都是后金军的苦主，是效忠明朝的将领。
袁督师自不必说，有他坐镇，后金对关宁锦防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而毛总兵呢？他镇守皮岛，经常趁后金不备，从背后敲一榔头。鉴于后金没有海军，所以每次也都是毛总兵占便宜。换句话说，毛文龙虽然手下没几个人，但却能有效地牵制后金。
事实②：袁崇焕的确杀了毛文龙，且他并没有斩杀毛文龙的权力。
当时，毛文龙的官衔是太子太保、左都督、平辽总兵官，正一品，手中有御赐的尚方宝剑；袁崇焕，也是太子太保，正一品，手中有尚方宝剑。
也就是说，两个人事实上算是平级。既然是平级，哪怕毛文龙真的有什么过错，袁崇焕也没有权力直接斩杀。正确的做法，应该是上报朝廷，直接把毛文龙押送到朝中听候处置。
然而，袁崇焕没有这么做。
这样的两个事实摆在面前，至少能证明一点：袁崇焕擅权。
尤其是斩杀毛文龙，这相当于是帮助后金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。当时也有不少人以此为由，攻击袁崇焕通敌。《国榷》记载：“后金阴通款崇焕，求杀毛文龙。”
正所谓，量变引起质变。一件小事，恐怕不足以说明什么；但前有私设边市，后有擅杀统帅……
崇祯怀疑袁崇焕通敌，这事儿也不全怪崇祯吧？
也就是说，自作主张的“擅权”，也是害死袁崇焕的罪魁祸首之一。
我们接着看圣旨的最后一段：“纵敌长驱，顿兵不战，援兵四集，尽行遣散，及兵薄城下，又潜携喇嘛，坚请入城。”
这几句话，讲述的正是己巳之变中袁崇焕的表现。他的这些表现，正是杀死他的导火索。那么，从这些描述当中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袁崇焕呢？
主观上，他放纵敌人入关，故意不出战，导致后金兵临京城。而最为重要的一点，圣旨里却并没有写出来，那就是：在京城外的那一场战役，袁崇焕竟然打胜了！
这前后一联系，崇祯心里会怎么想呢？
好你个袁崇焕，你明明能打胜仗，却一直拖着不打，直到京城陷入危机，你才开始出战。这是何居心呐？
再加上战后，袁崇焕竟然还敢反复上奏要求大军入城休整，
这简直就是在崇祯的雷点上蹦迪：正怀疑你通敌呢！你还想率军入城？
你进城后率军逼宫怎么办？所以，想入城，门也没有！正因如此，“坚请入城”这四个字，就也成为了袁崇焕的罪状。
纵观整道诏令，崇祯没有直斥袁崇焕通敌，却是句句都在怀疑他通敌。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，崇祯杀袁崇焕的原因是：
他认为，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信任了。
那么问题又来了：袁崇焕不是傻子，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种种行为可疑吗？他就不害怕崇祯会怀疑他吗？他为什么不能做得干净一些呢？
关于这个问题，只能说，两位当事人都有责任。
从前面讲到的事件，其实就不难看出，袁崇焕本人是一个极端自信的人。他喜欢放狠话，不完全是图一个嘴上痛快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对他自己能力的自信。
当然，他并非自信能“五年复辽”，而是深信：即便我做不到，也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。换句话说，在辽东这一块业务上，他袁崇焕敢称第一，没人敢称第二。
他袁崇焕做不到五年复辽，别人就更做不到了！
所以，他是电、他是光，是大明唯一的神话。朝廷需要他，少不了他。在这样的前提下，袁崇焕就更自信了，而这种认识，也推动了他的跋扈擅权。
我就开个集市，你跟我计较什么，你不需要我守辽东了吗？我就杀个毛文龙，你跟我计较什么？他也就是背后搞搞偷袭，有我作用大吗？而且，他人都死了，我还活着呢，你不需要我守辽东了吗？
同时，袁崇焕还有与擅权伴生的另一个恶习：任人唯亲。
与他关系好的祖大寿，就连环直升；与他关系不好的满桂，那就扔去打硬仗；与他有点私怨且不听话的毛文龙，那就干脆杀掉……
除了对自己这个人的自信，袁崇焕对他镇守的关宁锦防线同样自信。他心中坚信，有了这道防线，后金军就说什么也进不来，那么他的顶戴和脑袋就都安全。
也正是因为这份盲目托大，在皇太极绕过他的防线，从京城北边的长城关口突入时，袁崇焕几乎是毫无准备，这才酿成了最终的己巳之变。
当然，刚才我们也说了，这一切不能全怪袁崇焕，崇祯皇帝也要背一定的责任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
因为在袁崇焕一次又一次的僭越里，崇祯的反馈一直都是正向的。
在袁崇焕满嘴跑火车的时候，崇祯给到的，是信任、是支持、是言听计从；
在袁崇焕杀掉毛文龙时，崇祯不但没有怪罪，反而下旨褒奖；
在后金军“纵”入关中、兵临城下时，崇祯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，披在了袁崇焕的身上。
这些行为，在袁崇焕的眼中是什么？是信任，是来自皇帝的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而这种反馈，与袁崇焕原本的自信，产生了新一轮的化学反应，让袁崇焕更加为所欲为。
每一次僭越与纵容，在袁崇焕那里，都是“果然如此”与“这是我应得的”；而在崇祯那里，则是一笔一笔都记了下来，准备秋后算账。
只看这些，难免让人怀疑：崇祯怕不是有意要捧杀袁崇焕吧？好像明朝初年，我看过这一集（胡惟庸案）啊？
总之，袁崇焕就是这样，一点一点地消磨掉了崇祯对他的信任。
从根本上来说，是袁崇焕对自己、对关宁锦防线、对他与崇祯之间君臣关系的自信和托大，最终害死了他。
他聪明、能干、坚定，是明朝的忠臣良将。
他能守好大明的门户、击退后金军，能力不可谓不强。
只可惜，他的自信超过了自身能力。
在自信过载的情况下，他习惯性地吹牛放狠话。
然后，就是一步步迈向深渊：自以为是、自作主张、任人唯亲、擅权欺君。
当他的能力无法cover罪过，等待着他的，就只有死路。
在他以为自己还应该被继续纵容时，却已在不觉之间越过底线。
若说他是因为通敌被杀，那他死得是真冤枉。
可若说他是死于性格里的弱点，那他的死，却是不冤。
这就是袁崇焕，1584年6月6日生人，双子座。
猜你喜欢
